此可卿非彼可卿:曹雪芹障眼笔法的一次典型运用,使300年来包括脂砚斋在内的几乎所有读者都被蒙得晕头转向
发布时间:2025-09-18 23:02 浏览量:2
此可卿非彼可卿:曹雪芹障眼笔法的一次典型运用,使300年来包括脂砚斋在内的几乎所有读者都被蒙得晕头转向
原创 王培宏 ph和养猫人和猫
2025年09月18日 22:33 北京【ph红楼研究系列】第44期,20250918,ph
读过《红楼梦》的几乎所有读者都有这么一个直觉印象:贾宝玉在秦可卿的屋里睡午觉,睡梦中梦见了秦可卿,秦可卿在贾宝玉的梦中教会了贾宝玉男女云雨之事。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贾宝玉作为秦可卿的叔叔与秦可卿有乱伦之情,尽管是在睡梦中做的。
于是秦可卿也就被打上了“情色”“淫荡”的标签,甚至有人以此认为,宁国府里被爬灰人的是秦可卿,养小叔子的人也是秦可卿。
然而这是一个大误解、大误读,是落入了曹雪芹障眼笔法的一个典型误解。
曹雪芹在这里的障眼笔法就是这几句:宝玉在梦中被惊醒失声喊道“可卿救我!”,在房外正在嘱咐小丫头们看猫儿狗儿打架的秦可卿听到宝玉在梦中喊她小名“可卿”后很纳闷:“我的小名这里从没人知道的,他如何知道,在梦里叫出来?”
曹雪芹的这出障眼笔法实在过于精彩,堪称神来之笔,必须要写一篇专文谈一下:
1)从秦可卿的这番内心独白可以知道:所有读者都知道秦可卿叫秦可卿,但是贾府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秦可卿叫秦可卿,作者的这一处理本身就很精彩,将读者视角与人物视角截然分开了。当然这并不是指贾府上下没有人知道秦可卿的名字,而是指没有人知道她的小名,在贾府上下对内对外都是称其为“秦氏”的,但是也必然知道她的大名,因为婚配时是要知道名字八字的。
2)然而这却是秦可卿的误解,她不知道贾宝玉叫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她。然后作者又成功地把秦可卿的这一误解转变成了读者的误解:宝玉喊的“可卿”是秦可卿吗?当然不是!书中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是:宝玉喊的“可卿”是警幻仙子的众多仙妹中的一个妹子,小名叫“兼美”,字“可卿”。她是字“可卿”而不是小名“可卿”,而秦可卿是小名叫“可卿”,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像林黛玉小名叫“黛玉”而字叫“颦颦”一样,小名是小名,字是字。曹雪芹的障眼法,就是要你们把字“可卿”误解成小名“可卿”,把神仙“可卿”误解成贾宝玉的侄媳妇“秦可卿”。
而女神仙“可卿”与贾蓉媳妇秦可卿在长相上也没有相似性,相反,她在长相上更与薛宝钗、林黛玉有神似之处:“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正因如此,她才乳名“兼美”,兼谁的美?当然是兼宝钗、黛玉两人之美啊。
所以此可卿非彼可卿,宝玉梦到的“可卿”是宝钗与黛玉的合体,是对女性幻想的灵与肉的合体。宝玉幻想的春梦对象只能是宝钗与黛玉,不可能是比他小一辈的秦可卿,更不可能与秦可卿有任何精神上的乱伦,这才是符合贾宝玉的伦理的。
那么有人可能会说,虽然这两个“可卿”一个是字一个是(小)名,那么神仙的“可卿”是不是“秦可卿”在仙界的身份呢?答案很明确并且清楚:不是。
因为在红楼梦的故事设定中,一个神仙下凡了,他就只能在凡间,直到凡间的事情终了,他不在凡间了,他才会回到仙界,下凡人间成为贾宝玉的神瑛侍者如此,下凡人间成为林黛玉的绛珠仙子亦如此。一个神仙不能同时既在凡间又在仙界。并且作者在这一集里告诉了读者这一限定:当日原本是有绛珠仙子的生魂回去游玩的,也就是说绛珠仙子变身为林黛玉下凡后,她只能偶尔用生魂回去神游一下太虚幻境,也就是像宝玉这样做梦回去游玩一下而已。而当时秦可卿并没有睡觉做梦,也没有出神发呆。所以秦可卿只在人间不在仙境。所以宝玉梦到的教他云雨情的可卿只是一个女神仙,与秦可卿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宝玉自始至终都不知道秦可卿的小名叫秦可卿,他只是梦到了一个既有宝钗之媚又有黛玉之姿的名叫可卿的完美女子与他做了肌肤相亲的亲密事,这其实就是刚进入青春期的少男贾宝玉对他身边两个青春靓丽的美女宝钗与黛玉的最早的性幻想,与秦可卿没有任何瓜葛,更谈不到所谓的乱伦之事。
曹雪芹是文字的大师,笔墨变化得心应手,在本系列前文里多次提到过曹雪芹写作的三大技巧“写空手法”、“镜像手法”、“隐喻手法”均已达到信手拈来炉火纯青的地步(见前文《贾雨村身上的两处镜像》等),本文就是要强调曹雪芹写作的第四大手法“障眼手法”。
曹雪芹的障眼手法一运用,能把三百年来的所有读者蒙得晕头转向原地打转,不知所写为何物,却自以为自己看懂了。其中第一个被蒙得晕头转向的人就是脂砚斋。脂砚斋看不懂红楼梦的地方多了去了(散见前文《脂砚斋是第一个完全没有看懂《红楼梦》却自以为自己看懂了的人》),回头我再详谈脂砚斋对《红楼梦》的一系列误解、误读、误导之处,而对“可卿”和“秦可卿”的混淆误解,就是她的一个典型未读懂处:她专门在“可卿”这里批注道:“可卿者,即秦(可卿)也”,这就是典型的没有读懂却自以为自己读懂了,不仅误解了原作,而且误导了此后读者三百年。
大概脂砚斋对“可卿”到底是不是“秦可卿”略微有点拿不准,于是又加了一句“是一是二,读者自省。”
在曹雪芹面前,脂砚斋完全就是一个小学生。作为一个小学生的她,在一本研究生毕业论文上批批点点。脂砚斋虽然在《红楼梦》的成书和出版方面攻不可破,但是她的这个无自知之明着实令人失笑。
那么可能有人又会说,作者是否在用梦境中的“可卿”来映射现实中的“秦可卿”呢?是不是作者典型的“镜像手法”的一处运用呢?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做这种理解,但是我认为并没有足够强的证据来支撑这一观点。因为:曹雪芹在使用镜像手法时,没有用完全相同的名字做镜像的,因为这太直白浅陋,不是曹公笔法。在前文里谈曹雪芹镜像手法的时候,有用“石呆子”映“诗呆子”,用“阎老爷”映“王老爷”,用“茗玉”映“黛玉”,用“香菱”映“黛玉”,用“晴雯”映“黛玉”……所以如果曹雪芹要用另一个角色映“秦可卿”的话,不会用另一个同名的彼“可卿”映此“可卿”,那太直白、简单,不是曹公的笔法,也不是曹公的品味。
但是用相同的名字做障眼法,那就高级了。就像把树叶藏在树叶中,把字藏在字中一样,用表面相同的名字盖住另一个表面相同的名字,就能瞒住你们所有人三百年。于是他这部作品才会隐晦、深邃、迷人,有一种悠然的韵味。
你说曹雪芹的障眼笔法在全书中有其他类似的例证吗?当然有。我举一例:
第73回《痴丫头误拾绣春囊》,傻大姐在大观园山石背后捡到一个绣着男女交媾的绣香囊【忽在山石背后得了一个五彩绣香囊,其华丽精致,固是可爱,但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盘踞相抱】,从而引发了大观园的抄检,最终闹得鸡飞狗跳。但这个性爱绣香囊到底是谁丢的?作者写到司棋的箱子里找到的东西【便伸手掣出一双男子的锦带袜并一双缎鞋来。又有一个小包袱,打开看时,里面有一个同心如意并一个字帖儿】,以及司棋情人潘又安给她写的情书内容“再所赐香袋二个,今已查收外,特寄香珠一串,略表我心”,再结合前几天夜里鸳鸯在大观园的湖山石后撞见了司棋与她的情人潘又安偷情约会【行至一湖山石后大桂树阴下来。刚转过石后,只听一阵衣衫响,吓了一惊不小。定睛一看,只见是两个人在那里,见他来了,便想往石后树丛藏躲】。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合理地断定那个绣香囊确实就是司棋丢的了?
你看,她和她男朋友之间又传香袋又传香珠的,再传个香囊不也很正常吗?并且他俩确实也在山石背后约会,而傻大姐捡的绣香囊确实也是在那里捡的,证据确凿,事实清楚,这个绣香囊就是司棋丢的,所以司棋被撵不冤枉。
如果你这样想,你就又中了曹雪芹的障眼笔法了。
曹雪芹可没有说性爱香囊就是司棋丢的,洞若观火的王熙凤也没有这么说,而很多读者却这么认为了。
你看,司棋和他男朋友之间互相传的是“香袋”、“香珠”,其中香袋是司棋送给男朋友的,显然就是她自己做的;香珠是她男朋友送给她的。而从司棋的箱子里找到的是男子的袜子、鞋子、同心如意、字帖,没有他男朋友送她的香珠,所以即使司棋有丢东西,也是丢的香珠。
你以为曹雪芹给出证据了,其实他没有给出任何证据。他是在用“香袋”、“香珠”做了“香囊”的障眼法而已。
如果你非要说:之前没有传香囊不代表这次没有,他男朋友这次带了性爱香囊想和她在山石后面苟且,被鸳鸯撞见了撒腿跑了,那香囊丢在地上,鸳鸯也不知道她男朋友带了性爱香囊来,所以第二天也没有去山石后找,最终被傻大姐捡到了。
这种推理确实也不能说完全不合理,但只是一种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撑这一说法。
而作者就是要让这件事变成一个悬案。就像他想让你误以为薛宝钗是一个善良豁达的“山中高士”一样,也像他想让你误以为秦可卿是一个淫荡下流的女性一样。
而薛宝钗绝不是一个善良豁达的人,秦可卿也绝不是一个淫荡下流的人,作者在表面的一层显文下,给出了强烈的证据论证她们的真实面貌。
关于薛宝钗的不善良,前文已有过一点论证(见《薛宝钗对林黛玉最恶毒的一次羞辱甚至诅咒》)。而秦可卿,书中写她“形容袅娜,性格风流”,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很性感、很有女人味,但不代表她就是淫荡下流的。她被她公公爬灰,她是完全被动的,因为她公公贾珍是一个下流无耻的人。而她既不是养小叔子的那个人(另文再论),也更不是在宝玉梦中和宝玉云雨的那个人,她没有那么下作。全书中没有任何一个字能证明她是一个淫荡下作的女人。而所有认为秦可卿是个淫荡下作的读者,都是被曹雪芹的障眼法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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