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福春 ：一只跳着行走的猫（小小说）

认识这只猫有点偶然。那天晚饭后老张去倒垃圾，快要到儿童乐园处，忽见右手边的灌木丛里“跳”出一只猫。小区里猫不少，遇见人并不瞪大警惕的眼睛作出随时逃跑的架势。但像这样不慌不忙，跳着行走的猫，老张是第一次遭遇。

这猫受伤了？它的左前腿弯曲成90度，高高地举着，走动起来全靠另外三条腿。老张停下脚步，礼让这只“三脚猫”从容不迫地在面前“跳”过。猫是向着路对面的桂花树而去，那里站着一位女子，手上拿着个装有猫粮的塑料罐。看来是到了饭点，猫儿晚餐时间。

小区里不乏爱猫人士，周末的中午，平日的傍晚，过来给流浪猫喂食。说也奇怪，他或她一出现，便有黑猫花猫咖啡色的猫，从一辆辆停着的车底和花丛草地间出来，欢快地跑向他或她。一只只猫却不着急进食，好像知道“面包”都有的。它们有的前腿紧贴地面屁股高高撅起拉伸身体，有的拱起背美美地伸个懒腰，有的“嗖”地一下扑过去，“嗖”地一下扑过来，跟空气玩耍。

喂猫的他或她静候一旁，由着猫儿撒上会儿欢，再依次放下猫粮。如果发现某只猫没有出现，他或她会一路“咪咪、咪咪”地找寻，嘴里嘀咕着：哪里野去了？快来吃饭。仿佛在呼唤自家顽皮的小孩。

老张记住了这只一身橘色条纹跳着行走的猫。过后的几天晚饭后，他出门倒垃圾，经过儿童乐园这里总会放慢脚步，也总能看见那位女子。女子带着顶棒球帽，年龄长相模糊不清，长长的帽舌遮住了大半张脸。身材倒是一览无遗，亭亭玉立，风姿绰约。

女子和其他喂猫的人不同，温文尔雅，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宛若和这猫有约定——不见不散。有时老张倒好垃圾回转过来，那只猫还是踪影不见。此时天色渐渐暗将下来，路灯发出柔和的亮光，女子依然静静地站立在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下。

她和这只猫有故事？老张不由得想。

那天倒完垃圾，老张见女子仍伫立树下，猫儿显然没有如约而至。走到前面的转弯处，老张停了下来，慢悠悠地点上一支烟，他想看看女子会等到什么时候，或者说猫儿什么时候能够到来。

路灯亮了。一支烟吸完了最后一口，那猫杳无踪迹。老张扭头望去，女子只是变换了一下站姿。他摇了摇头，暗道：女子和这只猫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忽然想到，那猫以前没有见到过，是难以驯化被人扫地出门的家猫？

老张素无养猫经验，关于猫的习性甚或知识一片空白。但他知道猫的腿是不太可能发生骨折之类情况的，任何一只猫，即便是在相当的高度坠落，通常也是安然无恙。这只猫的腿或许生来如此，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外力所致。这个外力，应该是人为因素。

老张不禁再次望向桂花树旁，难道是这女子——他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此文静优雅的一位女子，怎么可能做出那样野蛮粗暴举动！就在这时，像是印证着他的否定，猫儿现身了，仍旧是跳着舞步般行走，弯曲着的那条腿随着跳动一上一下，俨然在和谁打着招呼。原来它一直卧在那里，也就是老张第一次见到时的那排灌木后面……

这猫！老张笑了笑。蓦地，一个小男孩骑着辆小巧玲珑的自行车疾驶而来。男孩看到了这只猫，可未放缓速度，而是转动车龙头想从猫的身后骑过。猫惊恐地停住了“舞步”，似乎感觉到危险临近，老张本能地正要喊：当心！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恍如一道闪电掠过，睁大眼睛一看，瘸着腿的猫已然到了桂花树下。

老张愣住了。那女子弯下身把猫食放在它面前，细声说着什么。埋怨、数落？女子说的话，老张自然听不见，奇特的是猫儿埋头晚餐，那条左前腿依旧弯曲着远离地面……

老张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鲜活真实。不觉讶然，这只先天残疾抑或受了伤的猫，怎么会骤然一个冲刺来到女子身边的？而目睹这一突发情况的女子，竟是如此镇定自若，无丝毫紧张慌乱……

世界真奇妙！老张自言自语，随即呵呵一笑，回家去了。

作者简介

魏福春（凡生），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老新闻工作者协会会员，上海市区县报十佳新闻工作者，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1983年起先后在《萌芽》《电视电影文学》《小说界》《作家天地》《当代人》《小说月刊》《短篇小说》《检察日报》《金山》《红豆》《揶城》《今日中国》《解放日报》《文学报》《羊城晚报》《新民晚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小小说、散文随笔等数千篇。40余篇小小说分别被《高中语文读写指津（小说卷）》、中国微型小说精选集《如有来生》（中文版英文版）《微型小说月报》《微型小说选刊》《语文教学与研究》《青年博览》《新读写》《新智慧文集》《民间故事选刊》《喜剧世界》等转载、收录。著有小说、散文集：《梦开始的地方》《飘逝的夏日》《书房里的香水百合》《办公室里的男孩与女孩》《门口有只小白兔》。